2017年7月29日 星期六

編輯「自己動手做平鉋」的背後動機

人生歷經許多事物之後,才會明白「歷練」是最好的人生導師,當見識過人性良善、醜陋面時,才知道前人所說的是真的。
人性和「自己動手做平鉋」這本書有什麼關係?

故事開端,約三十年前~~~人在意氣風發時,看不見真正的朋友;人在運勢低迷之際,立見分曉。
民國七十幾年,當時的專業木工的鉋刀市場已經逐漸萎縮,父親的工廠又面臨金融風暴帶來的危機。有一天,一位親戚對父親說「鉋刀已經沒有市場了,還是趕快換工作,隨便賣個小吃,都比買鉋刀的人多。」當時年紀小的我,我無法體會父親的感受,但隱隱約約明白親戚的冷嘲熱諷。
二十幾歲,我拿到駕照後,偶爾會開車陪著父親到台灣各地的工具店招攬工具生意。鉋刀這領域,當時我並不熟悉,但是有業務經驗的我,從店家接待的態度也了解到鉋刀這項商品在市場的接受度已經式微。
從小父親就希望我在他身邊,但是處於台灣閩南社群,我明白家中只要有男丁,永遠沒有女性立足之地(雖然父親不會重男輕女,但是....)。一直到八年前發生那件事之後,我知道必須有人替父親扛下工廠的擔子,父親真的不能再繼續工作了(雖然家中有其他男丁)。
在父親身邊工作,觀察父親的待人處事,才漸漸了解父親,才明白父親不放棄鉋刀這項技術的原因。為了圓父親的夢,我積極的尋求外界支援。

在我真正接觸鉋刀領域之前,從網路搜尋不到完整的鉋刀知識,即使有關鉋刀訊息,也只是麟毛鳳角。我很錯愕,鉋刀是木工重要工具,木工~古今中外都與人類有密切關係。台灣的木工文化對於木工製作、創作的源頭~鉋刀,竟然找不到完整資料。
我開始進行鉋刀相關資料的建立,並且透過網路世界傳遞訊息。當時單純想建構鉋刀資訊,卻意外引來台灣各地喜愛鉋刀工具木工朋友注意。第二年,學術界、文化界都注意到這項即將失落的鉋刀技術,紛紛到工廠向瑞華師傅請益。

我很開心,也很期待,終於有人開始關注這項即將失落的技術。同一時間,我也積極尋求地方文化單位重視這項過去不曾被記載的木工產業。很遺憾的,我陸陸續續整理的資料,學術界只是來取他們想要的部分,文化單位根本不削這項一般人看不到,且即將消失的傳統文化(同一年,彰化地區舉辦了盛大的煙火晚會以及燈會。絢麗的煙火以及燦爛的燈會,是一般人看得見的政績。)。

我並不會因此放棄,因為父親堅持保存這項已經乏人問津的傳統技藝數十年,他還是在期待有機會讓這項技術延續下去。所有人都不理解瑞華師傅的用意,連在身邊看他做鉋刀四十餘載的人也不理解,更不用期待一般不懂鉋刀這項技術的人能了解幾分。或許是我努力的不夠,或許是我對鉋刀的了解還不足以讓世人認識鉋刀技藝對木工的重要性。
之後,我一方面積極行銷事宜(想為父親多賺點養老金),另一方面隨手拍攝師傅們工作的畫面。是的,我除了要處理客戶哩哩扣扣的購買諮詢業務之外,我還要協助工廠廠務,並且要和時間賽跑,師傅每一施作過程,我要爭取時間拍攝。傻瓜相機加上傻瓜技術,拍攝的畫面,有時模糊不清,必須等下一次師傅製作同樣的工具,再補拍畫面。當時我並不了解鉋刀製作流程,我用最笨的方式,有空檔就拍攝、拍照,總會擷取到可用的畫面。晚上繼續處理白天記錄的資料、拍攝的影像,及客戶網路諮詢。
與客戶間的互動,就是成長的動力,我並不是一開始什麼都懂,當客戶網路諮詢遇到專業問題,白天請教父親再予以回覆,有關鉋刀的專業知識是這樣累積而來。
父親的身體狀況,逐年變差,我盡量減少父親的工作時間,但是父親只要身體狀況許可,一定堅持自己整修鉋刀。我在旁觀察父親的動作,有時不解,一把鉋刀才三百多塊,何必這麼「厚工」。父親並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他經常是這樣,應該是~就算說了也沒有人能理解他,所以他用沈默代替回答。漸漸的,我會問一些使用鉋刀的專業問題,初始~父親不想理會我,他覺得女生以後不會從事這行業,懂了也沒用。我說:我幫您記錄下來,以後的人看到這些專業知識,才知道怎麼整修鉋刀。就這樣,慢慢累積各式整修鉋刀的知識。每當父親在工作區整理好這些鉋刀後,後續包裝出貨就是我的工作。有時候我會試著敲敲這些鉋刀,試著以匠師的角度觀察整修好的鉋刀,進刀後的樣貌。當然免不了好奇,也會拿起整刨好的鉋刀試玩。我的鉋知識功力,就在這樣的環境下,日益進步。

在父親往生前一年餘的時間,父親進行肝腫瘤手術,引發肺積水。那次在鬼門關前繞了好大一圈,雖然奇蹟式的好轉,但是父親的手再也提不起鐵鎚。我知道我必須加快腳步,父親的腦袋裡還有許多外界不知的鉋知識。
地方文化單位不重視傳統產業文化,學術界也沒興趣為鉋刀產業發聲。我或許沒有龐大的後台支援,也沒有任何文化學術背景,但我堅信一步一腳印,終究會走到終點。產界的專業知識,就是最大的資源及支援,畢竟鉋刀產業發展百年,累積雄厚基礎,先有產界,才有學術研究這些後續的事。我希望在老匠師逐漸凋零之際,能及時記錄百年基業的技術,不希望日後才做考古研究。
在持續努力下,台灣最高工藝技術研究單位~草屯工藝研究所,願意為陳瑞華師傅開鉋刀製作課程。遺憾的是~終究沒有成行。父親往生了~~

傷痛、悲痛還是要繼續未完成的事,然而父親的往生,加深推動鉋知識的難度。之前,不願意協助的人,紛紛跳出各立山頭。我不知道進行鉋知識傳遞延續的工作,究竟有多少獲益。(一路走來,編輯兩本書,至今花了老闆上百萬經費,除了一直花錢在四處奔波尋找資料及消耗體力之外,也沒看到實質的“好處”。)
一個原本不願意協助父親工作的人,問我『書出版了,你賺的錢要分我嗎?』
不想付出,只想不勞而獲。看做鉋刀四十年,如果有心早已經在鉋刀業界佔有一席之地,並且寫好幾本有關鉋刀專業書籍。
另一位是大學副教授,當時為學生的碩士論文,帶領學生向瑞華師傅請益,瑞華師傅無私傾攘傳授,﷽﷽﷽﷽﷽﷽﷽﷽﷽﷽﷽﷽﷽﷽﷽﷽﷽﷽﷽到的回覆是,獲,外抱我在一旁也幫上一點小忙。
結果在第一本「臺灣傳統木作手工具鉋」即將完成前,想徵求對方同意我使用他們拍攝瑞華師傅的工作畫面,放在書中(我不是沒有照片,只是對方專業攝影設備拍出效果比較優質,我想要呈現帥氣的匠師氣勢。),結果得到的回覆是『可以使用,但是不可以用在出版品』。我…@#$%@#%*,早知道會是被過河拆橋,當時應該告訴對方,這些鉋刀資料儘管使用,但是請不要發表論文。(只是幾張照片,看清一個人的人格。)
我漸漸體會到父親的痛,有些事被擺了一道,卻說不出口,沒有人可以替他分擔,只能獨自承受之外,還要面對內部的紛亂。

看盡人間冷暖,我必須更堅強,當前面阻力重重,更要突破難關。當然世間還是有溫情,編輯書籍的過程,有些專業性的問題,當時不一定有記錄,父親往生了,這些問題又該從何諮詢?父親過去常告誡我「不是只有我們一家做鉋刀」,他言下之意提醒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是這句話卻提醒我,不是只有我家有這些專業知識,整個產界以及相關行業的前輩都具有相關專業知識。除了鉋刀工廠外,鑿刀、磨刀石製造業,退休的鉋刀匠師,這些前輩都是我的老師。「自己動手做平鉋」除了鉋刀製作、鉋刀維護的專業知識外,還牽涉刀具及磨刀相關領域的專業知識。感謝鉋刀同業、鑿刀業前輩、磨刀石製造廠前輩,不吝惜解惑,讓鉋刀相關知識能夠順利記錄完成。

在父親身邊工作,常聽父親講起關於木頭的事,自從台灣森林全面禁伐之後,鉋刀業界紛紛尋求各種替代樹種。二十幾年來,其他同業也試用不同樹材,家中倉庫的木材,因為銷售業績不佳,一棵原木樹材也用了二十幾年,直到幾年前才全數用罄。關於製作鉋刀的用木,父親非常重視,一般人只知道台灣校欑木看起來優質,卻不知好的樹材,除了好用、耐用之外,可以延長鉋刀使用壽命。
林業方面的專業知識,我從未涉足,對於製作鉋刀的木材,僅止於目視辨識,當這些木料用完了,從哪裡尋找同等相對的樹材。有些人以專家之姿,認為製鉋原木料沒那麼重要,認為那只是商人宣傳手法。因為不懂鉋刀結構原理,所以不知其利害關係。鉋刀產業發展百年,歷經兩三代的鉋刀匠師延續技術,這些鉋刀匠師都是歷經時代考驗,經過焠鍊的箇中好手,因為深知利害關係,所以更加審慎,嚴謹以對。
或許天道酬勤,對於樹種完全一竅不通的我,不只尋得百年前製作鉋刀的樹種資料,更進一步印證鉋刀工廠採用的木材樹種。關於適用木材的議題,目前僅找出過去百年來製鉋使用的樹種,未來以能尋求替代的樹種為目標。感謝林業單位在樹種專業知識方面的協助,感謝洋臻工房幕後老闆不遺餘力全力支援。

在編輯「自己動手做平鉋」過程,曾有人建議,可以尋求地方文化單位協助出版這本書,我試著去進行這件的事,雖然對方沒有承諾要協助處理,但是我也不指望地方文化單位能給予什麼協助。
從在鉋刀領域工作,我便積極尋求文化單位能重視這一項即將消失的傳統產業。文化單位能給予什樣的支援?我不知他們能給予什麼資源,至少希望能懂得尊重這些傳統匠師!之前幾次交涉,到工廠訪視的評審人員,或者審查無形文化技術保存者的人員,對於一項不熟悉的產業,我並不期待你懂多少,但是至少能懂得尊重老匠師!你有你的專業領域,匠師有匠師的專業技能,你或許有漂亮文憑,但是你的文憑還比不上匠師一生在專業領域的付出。一位女性評審人員,語帶尖銳的語氣詢問『台灣只剩下一位製作鉋刀的師傅嗎?』台灣不是只剩下一位會製作鉋刀的師傅,但是懂得製作台灣各式鉋刀,且年資近一甲子的只有這一位。(臥桑!你有事嗎?不懂,麻煩光碟資料仔細研讀,不要不懂又裝懂。他沒有你漂亮的學歷,但他的經歷絕對比你漂亮,輪不到你尖酸刻薄的詢問。)
最後和文化局工作人員洽談「自己動手做平鉋」這本書時,接洽者問我文化單位依慣例會問的問題,『書中是以陳瑞華師父的技術為主嗎?』我答『是的!』(老匠師一個個都往生了,想請他們回來嗎?)接洽者說『那可能會有點…..,如果以單一匠師的技術為主,怕上面會有意見是針對個人技術。』聽到這裡的對話,我心裡有數,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在書中,原本我以「鹿港司  陳瑞華師傅」的字樣,作為鉋刀技術提供者的名字。後來,在出版前最後一刻,全數改為「陳瑞華師傅」或「瑞華師傅」。
過去,我和父親到學校送貨時,接洽的老師們,總是禮貌性的在很遠的地方就打招呼「鹿港司你好!」「鹿港司」這個名諱,是從南訓的老師們開始這樣稱呼。雖然不是和我打招呼(呵~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但是聽在心裡有種暖暖的感覺。後來從南訓受訓出去的選手或者木工技術人員或者成為學校木工老師,也都這樣稱呼「鹿港司」,「鹿港司」似乎在某種意義與鉋刀品質劃上等號。
為什麼這樣具歷史意義的名諱,卻與父親切割?其實我猶豫很久,一開始以「鹿港司陳瑞華」編入,因為這象徵「鹿港司」在木工學術界有某些貢獻,我不想理會他人的想法及看法。然而,後來決定改為「陳瑞華師傅」或「瑞華師傅」,也是之前猶豫不覺的原因。
父親往生後,有人以「鹿港司」作為店家招牌,不管這家商家是鹿港司的後代或者已經易主為他人經營,總是有不好的風評傳入耳中。最近又有人向我反映這事,我說『不管現在誰當家,都和陳瑞華師傅無關,他已經往生了,現在的品質並不代表瑞華師傅的手藝。』現在經營者,願意延續當年瑞華師傅的堅持與品質,我樂見;但是如果學藝不精又不願按瑞華師傅的傻瓜精神做事,只是在消費這塊招牌。(話說到此,不願多做評論。)
我不難過嗎?父親為人處世的態度,我看在眼裡,也因為不捨,所以堅持為他圓夢。

「自己動手做平鉋」這本書,編輯的難度比「臺灣傳統木作手工具鉋」高出許多,許多的專業術語、專業規格、專業知識都必須再三確認、確認、再確認。因為這本書,我設定要為鹿港鉋刀產業做為百年記錄的開端,日後若有其他人後續追蹤記錄,是台灣木工之福;如果沒有後續記錄,至少台灣後人可透過「自己動手做平鉋」這本書了解鉋刀產業的專業記載。
許多事,過去了,再也回不來。趁著目前還能掌握前輩們的精神與製作技術,必須即時進行。有人也曾對我說,現在都使用機械,誰還要用手工具。我說「你不吃飯,只想吃麵,管別人種稻。」望眼國際,歐、美、日國家的科技比台灣先進,但是還有人使用鉋刀手工具進行木工創作,還是有廣大使用族群。不要因少數人的想法,以偏概全。
「自己動手做平鉋」這本書,裡面的技術,以瑞華師傅為主軸,但是會加註同樣製作流程,其他鉋刀匠師的想法及作法,並非完全只有瑞華師傅的技術。例如:在製作鉋台前,如何選擇木理紋路?不同師傅有不同看法,除了瑞華師傅的看法外,也會敘述其他師傅的想法。鉋刀刀刃切削角度的規格,該如何設定?每位師傅的看法不同,現代工法和過去工法也小有改變,差異性何在?這些都會詳加說明。(當然,既然我是全程自費出版這本「自己動手做平鉋」,當然書中的主角是陳瑞華師傅,因為這本書本來就是為父親而進行的事。)
想改變傳統鉋刀工法,想顛覆傳統技法,那麼至少要先了解傳統技法的良、莠,一項技術能延續百年,必然有它的精髓工法。如果真懂了,就不會以輕蔑的態度,去評論流傳百年的製鉋技術。也不用帶著羨慕又嫉妒的語氣說『鹿港司運氣真好,台灣各地的木工人都專程來向他買工具。』台上十分鐘,台下十年功。當你看到別人受到的掌聲與喝采時,卻看不到他在背後付出的努力與辛酸。你該羨慕的是~他有一位女兒,願意為他的執著與傻瓜精神延續,直到台灣木工界的朋友都認識了台灣鉋刀。


「自己動手做平鉋」是鹿港鉋刀產業發展百年,首次以鉋刀產業角度所做的專業記錄。以鹿港鉋刀產業發展史揭起序幕,鉋刀產業百年來使用的樹材接續,將製鉋匠師一甲子功夫公開,揭開產業神秘面紗~~
這本書的問世,緣起~出生於日治時期末,入門於鉋刀產業全盛時期,看著台灣經濟起飛,卻望著鉋刀產業衰退,一位製鉋老匠師的畢生宿願。
本書所出現的製鉋技術及鉋刀維護技術,以陳瑞華師傅鉋刀職人一甲子的技術做主要記錄。

「自己動手做平鉋」是為了圓一位鉋刀老司畢生宿願,所發行的鉋刀工法記錄,這是  陳瑞華師傅鉋刀職人一甲子的工法施作記錄。



正式發行時間:八月中旬(以印刷製程為實際發行日)
全冊:206頁

售價:1300元

如果~
你想自己動手做鉋刀,一定要看鉋刀匠師一甲子的經驗記錄。
你想自己維修鉋刀,更要看鉋刀老司一甲子的維護經驗。
如果不想自己動手做鉋刀,也不想自己修鉋刀,只想收藏鉋刀,還是要看「自己動手做平鉋」...因為你必須知道,如何判斷鉋刀品質。

【自己動手做平鉋】

如果您也想了解臺灣傳統木工木作手工具各式樣鉋刀,不可錯過臺灣首次記錄的「臺灣傳統木作手工具鉋」書
售價:12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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